2011-08-07
雙重的醫治 - 許志偉

雙重的醫治
許志偉
我坐在司機座位上,機械而又無奈地發動著汽車「磨打」。簇新的勞斯萊斯,發出陣陣真皮的香氣,腳下軟綿綿的地毯,我應該感到自豪才是。汽車緩緩地向診所駛去,我感到眼睛已經濕潤,淚水像缺堤似的流個不完。這就是我的生活,為何人生像貼死在鐵軌上的火車,不由自主向着一個明知錯誤的方向奔馳呢?我才三八歲,以後數十年的日子怎麼過呢?

白手興家 出人頭地
記得二十歲那年,我抱著滿腔熱忱,來到有黃金州之稱的加里福尼亞洲。我充滿自信的說:「我要出人頭地!」結果短短三年裏,我以半工讀唸完學士學位,再取得獎學金,六年裏一口氣贏取了醫學博士及哲學博士學位。跟着是醫院見習,然後就是開業。數年後我已有一個擁有十位員工的醫務所,另外在一猶太人開辦的醫院裏,我也出盡風頭,由寂寂無名的醫師晉升為代表全體醫師的主席。眼紅的同事都稱我為「黃禍」,他們不明白為甚麼一個華人可以站在那樣的位置上?他們又忌又怕,但又無可奈何!
我的確已經出人頭地了。我白手興家,有一個美麗的妻子,三個可愛的兒女,我的錢愈來愈多,房子愈換愈大,汽車也愈買愈豪華。我還可以要甚麼呢?我還缺乏甚麼呢?我還可以做甚麼呢?
為甚麼當夢想實現,目標達到之時,我不但不感到滿足,反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空虛,一種茫然有所失的感覺呢?我花了十七年便夢想成真,所得來的竟是如此,我是受騙,大大的受騙了。

愈有愈無 六神無主
我自幼生長在基督教家庭,十四歲重生得救。但為了達到我的目標,我由敬畏神變為遠離神,繼而否定神,到最後更自以為神。我自信很多人的命運都握在我手中,自己的命運更是如此,凡我所想做的,無一不成,我就是自己的主宰。
但現在為甚麼我竟感到六神無主呢?為甚麼我拼命賺取回來的學位、成就、金錢、地位與權勢,竟然顯得這樣無能為力呢?難道我真的走錯路了嗎?但那是用將近二十年行出來的錯路呀。我是沒有可能再回頭,從新開始的了。我漸漸開始焦急、害怕與沮喪。我為逝去的時光頹喪,為沒有選擇的前途害怕。唉!明知錯而仍然必須走的路,我心中那無限的追求究竟是甚麼呢?
也許是行面上的東西吧,我試圖尋索。
突然間我像餓殍一樣死啃文學巨著,流連忘返於畫廊,沉醉在音樂領域,我甚至追求柏拉圖式的愛情。心底裏不斷尋求那個能止我無底深淵飢渴的東西,但我失望了,因為我發現那些所謂的精神食糧不過更徹底揭露我的貧乏與空虛。我在抑鬱的泥沼中愈陷愈深,連一年多的心理治療亦無補於事。
其實在那段時候,一些基督朋友或傳道人員嘗試指出癥結所在。他們說人有屬靈的生命,不是物質或精神界事物能滿足的。但我聽不進去,我堅決拒絕神在我生命中有任何地位,我情願活在空虛、無望與痛苦中也不要神主宰我的生命。
生命大地震
二九八七年十月一日,加州羅省發生大地震,我的生命也出現了一個大震盪。先是我發現肝部有一個瘤,後經電腦掃瞄、超音波掃瞄、切片化驗以及三個大醫療中心專家的綜合診斷,結論是我得了肝癌,毒瘤有五吋長,且已散佈整個腹腔。
這個發現有如晴天霹靂。在短短兩三年裏,我經歷了心靈的枯絶,現在肉體的滅亡也隨之將至。雖然我身為醫生,每天接觸死亡,但當要面對黑暗的死亡時,竟也不能處之泰然。一切都太遲了,我將帶著一個空虛孤單的心靈,走向完全虛無寂靜之地。
那時候不少牧師、長老、主內朋友來慰問我、唸聖經給我聽、為我禱告。這些對我都略有幫助,但仍不能助我從黑壓壓的死亡陰影中解脫出來。我想到將要撇下的妻兒,更加悲涼。想到孩子既無天上的父神,也將要失去地上的父親,心中痛苦萬分。我開始用餘下的幾天不停地寫信。我要讓妻子和孩子每年在生日那天可以讀一封我給他們的信,祝他們生日快樂並一些勉勵的話。但當我寫了幾封信,和錄了幾個錄音帶以後,我了解這樣做只會帶給他們無限的回憶與悲傷,死亡的決絶無情使我感到絕望。

從殘垣瓦爍中重建生命
還有三天便要入院動手術了。那天晚上我輾轉不能成眠。腦海浮現中學時代一位導師。他一直在香港傳道和教神學。聽說六、七年前,他來了橙縣,協助建立美國土生華僑的教會。當時雖然已屆深夜,但心中老是有個莫名其妙的願望要和他說話。於是便費了些功夫找到他的電話號碼,終於找到了他。在電話中簡單告訴他這兩三年的尋索和死亡的逼近。很奇怪他沒有給我們甚麼安慰的話。他只說:「既然你只有幾天的生命,時間實在太短促了。你當前的急務有三:第一你要與神和好;第二你要向你太太認罪,與她和好,這樣你死後她心中的難過會減輕些;第三你要向你的三個孩子道歉,因為你沒有使他們在神裏面長大成人,以致他們沒有盼望。」
我放下電話後,眼淚奪眶而出,我立即跪下向神作了一個禱告:「神阿,我遠離你到如此地步,求你赦免我,回到我的生命裏。餘下的幾天日子,求你讓我看見你的榮耀,再次感到你的同在。」禱告後心中積鬱多時的恐懼及不安一掃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平安。那時我知道神已醫治了我。他醫治了我靈魂的癌症,使我得著「新生」,那種平安喜樂是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。想不到我兩、三年的尋覓竟得來全不費工夫!
隨後我向妻兒認罪和好,全家同心在神面前求神進入我們家中作主。我們一家重燃希望,對死亡也不再有恐懼,因為我們已得著那永恆屬天不會朽壞的生命。如經上所說,我們可以像死亡誇勝說:「死啊,你得勝的權勢在那裡?死啊,你的毒鈎在那裡?」我帶著ㄧ顆寧靜的心進入手術室。
經過九小時漫長的手術,醫生把我的半個肝割掉,並且決定不用移植肝臟。原來神憐憫了我,在我意想不到的時候行了神蹟。醫生先是發現癌症沒有散佈開去,經過開刀之後的化驗,又確定原來是個良性的瘤。很多醫生都很驚奇,不明白為甚麼開刀前和開刀後的化驗有這麼大的差別。我卻知道,神不但醫治了我靈魂的癌症,也醫治了我肉身的毒瘤。
雙重的醫治,雙倍的感恩,此後,我一家必定敬畏耶和華,侍奉他,為他而活。

編者按:許醫生現已結束醫務事業,在神學院進修,身體亦已完全康復。